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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邓布利多并非第一次踏上德国的土地。

年幼的时候他也曾随着父亲辗转各地的音乐厅，目睹过鲜花与掌声，荣耀与欢呼。记忆中的父亲像挥舞着魔杖一样指挥着柏林爱乐乐团，弦乐齐声响亮，铜管山呼海啸，人声勃姿英发，宛如众神进入英灵殿，光辉而璀璨，那是最震撼的时刻，在脑海中像烙印一样永不褪色。

而后种种厄运到来，他的家庭变得千疮百孔，生活情况也急转直下，他再也没有踏足过德意志的土地。

他这一次跟着主创团队沿着多瑙河前期采风的时候有些恍惚，虚影中有个欢乐的声音在耳畔缭绕，他再次听到那仿佛清风的巴伐利亚琴，不由得一阵心悸。

那是遥远的从前，那个在柏林时认识的、与父亲合作的演唱家的儿子，若干年后渡过英吉利海峡到达不列颠时为他演奏过的乐器。

他照例逛了逛当地的唱片店，走进一家看起来颇具格调的店铺。古典展柜上有他父亲珀西瓦尔·邓布利多贴着DG标志的唱片，另一侧居然还有他自己之前的一些大热作品的原声碟，再一转眼，最显眼的展位摆放的是格林德沃第一张专辑的纪念版黑胶。他一时怔然，被店主认出了他，闲聊中他还签了几张自己的唱片。走出店门便被同行的同事打趣他不愧是配乐届的大魔法师，这种不露脸的幕后创作者都这么家喻户晓。随即有人科普他种种事迹，比如早年和导演见制片人没少被误认为是男演员或者在片场露了一面就风靡了剧组上下等诸如此类的逸闻。

邓布利多也只能笑笑。

当晚他一个人进到一家酒吧点了一杯黑啤，微醺的人群轻微摇摆，下一首却放了格林德沃，激烈的电吉他响起，人群便一下子沸腾，只有他忍住冲出去的冲动，默默地喝完了那杯他并不适应的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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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流向东，多瑙河的风光迤逦婉转美不胜收，美术组的工作人员更是连连赞叹，相机电池换了又换，手上的速写本也是一页页后推。他坐在船尾，当地的音乐家为他们演奏着当地的民间小调，悠扬又荡漾，他们随水路过音乐的圣地维也纳又到达布达佩斯，放眼望去都是洛可可或巴洛克式的建筑，最终一行人住在布达佩斯大饭店¹，次日邀游那能将这个城市尽收眼底的盖勒特山。

他还是一同去了盖勒特山。

这座与他同名的山，他曾说过德语是另一个名字，他想，以英语来说那他也的确是他心里的重重障碍。

不管是金色的莱茵河还是蓝色的多瑙河，他其实不愿想起有关于和他相关的一切。

可他又是那么不由自主地怀念那些目眩神迷的日子。

***

他在LA与伦敦之间往返，等待的他的是一个又一个项目，他在看了手上预定的电影粗剪版之后开始了这个电影的音乐创作。

一部爱情电影。

若干年前邓布利多曾读过原作，里面浓郁压抑的情感让他大哭一场，没人知道他为此驱使写过一首曲子，他写完就搁置了，不敢再拿出来。

原著据说是他的粉丝，他受宠若惊。和制作人交流沟通时提起他读过原作并且很喜欢作者，可临近答应的时候他又迟疑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只给最好的爱情电影配乐，但他其实很少接手爱情电影，因为那仿佛掏空了他的心脏。

上一次爱情电影配乐让他大受好评，虽然因为用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作主旋律改编降低了他的原创性，形同放弃学院奖，但其他的曲子细腻纤弱精巧易碎和他拿手的学院式恢弘壮阔实在太过不同。

尤其其中一段情欲中纠缠的男女，克制而又有着绵绵不绝的骚动与撩拨，这段缠绵悱恻的写作实在是他作品中的异类，得益于他的纤细与敏锐。

他知道他暴露了自己某些倾诉欲，所以他再也没有接手过此类作品。

可他又怕自己放弃之后产生后悔，又在想自己是否会心生嫉妒谁会为此作曲，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工作。

邓布利多拿出那未经试奏的曲谱，编了小样发给了制片人和导演定了基调，几乎立刻就收到了回复，这片子的原声非他不可，这主题太过于契合。

他一时百感交集，既欣喜又惶恐，躲进了自己的工作室，不断地在脑海中编织那用乐符织就的罗网，只等待与成片的融合。

而就算有再多灵感，落实的时候也都是冥思苦想。这又是一个死线之上的周期，密集如雨的音符从他指下的琴键倾泻而出，那些相知、离散，那些圆满、破灭，那些欢笑、争吵。除了影片拍摄之前就写就的Main Title，其余的主题只用了钢琴表达，他的节奏与镜头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是片头导演以Main Title为镜头运动的做开场更是无可挑剔的精彩。

剩下的一些的音乐填充他照例找了伦敦交响乐团，他依旧亲自上阵指挥。

邓布利多喜欢拿着指挥棒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更贴近父亲，但他并不想和他走一样的道路。

伦敦交响乐团依旧很喜欢他，配合他的调度，急促、舒缓，那些失落、欢喜倾泻而出。

直至最后一个音落下，排山倒海的情绪淹没了他，那情绪将他的四肢百骸灌上了铅水，等到乐团成员向他道别后都没有平息。

配合音乐剪辑完成的样片内部小型试映后，各部门都有些兴奋，一致的反馈都是必为学院奖的种子影片。

他松了一口气，可又生出些茫然。

学院颁奖典礼上最显眼的一定是演员，可上一次格林德沃提名最佳歌曲时，却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他与他擦肩而过，只停顿了一秒，恐怕都是错觉。

邓布利多想到那部电影，因为格林德沃从不涉足影视业，他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的被拉着看了首映，在漆黑中被猝不及防地出现幕布上的格林德沃冲击。影厅里几乎不约而同地响起大魔王在大荧幕的杀伤力的感叹，虽然只是客串但作为歌星居然在一众演员中毫不违和甚至颇为出彩，只有他像被钉在座位上双耳轰鸣，无暇顾及那些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散场之后他的主题曲演唱在耳畔萦绕，格林德沃的歌喉如同塞壬，几乎满场陶醉让人不愿离席，那人令人神魂颠倒的能力真是被时间越粹越强。

他听闻他和他经常合作的大片厂私交甚密，甚至犹太裔高层的女儿是他的迷妹。

他当时还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他微微牵动了下嘴角。

***

邓布利多在创作那部东欧电影的时候又接到一部音乐电影的邀约，是配乐以及歌曲写作。

音乐电影，对于作曲家而言既是闪光点又是承力点，荣耀批评都将聚焦于他。他鲜少歌曲创作，在那个夏天之后。

委托人是他的老合作对象，他实在没有合适理由拒绝，而且他在看了剧本和导演之后实在难以放手。

这太过于合他的胃口。

主人公在古典与爵士之间摇摆、挣扎、和解，仿佛让他看到自己刚到美国求学的时候，举目无亲，四处奔波，要解决自己的同时还要解决阿不福思的学费，尽管那时候他弟弟已经不和他联系了，他还是一处一处演奏着钢琴，为了那些菲薄的薪酬。

脑海浮现的旋律源源不绝，那些乐句迫不及待地要被演奏、被播放、被人们所认知，他接受了，但他也要找那个人谈谈。

TBC

①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取景地为德国，灵感是布拉格，取用名字的原因是因为裘花参演、地名需要、作曲家梗（Alexandre Desplat凭借此片获得奥斯卡最佳配乐，且为死亡圣器的配乐作曲者）。

※OG为嘻哈音乐词汇，ZOE介绍老格的时候用过这个词形容他的大佬地位（顺便一提她爸爸是Lenny Kravitz），偶尔也会有人用这个词形容摇滚乐的教父。